感恩的心

每次回老家，爲母親帶禮物挑選東西，好不辛苦。爲了在臨行前買到她喜歡吃的新鮮燒雞，不管有多遠我都要繞道去買。

　　到了超市，拿着購買單子，更是精挑細選。母親神經有些不好，有些老小孩的脾氣。我得注意色、香、味搭配，注意她的感受。比如咖啡色的點心母親不喜歡；包裝袋拿到手中，我反覆推敲，仔細研究配料成分和比例，明白了那些帶這個精、那個料、這個鉀、那個鈉的統統都不要。自己拿不準，還要和陪同我採購的老公商量那口味家裏老太太是否會喜歡，恨不得各個自己先來嚐嚐；還有包裝帶上有幸福的老頭老太太夫婦的圖案不能拿回家，爸爸去世早，怎能勾起老孃的傷痛？

　　最近幾年，查出媽媽糖尿病。所以，含糖的東西，一律不能買，這就讓我更是爲難。超市裏的點心、果品有哪個不含糖？既便是添加料裏是含糖的替代品，我自己都不喜歡，媽媽怎能喜歡那稀奇古怪的味道？除此之外，還要考慮媽媽是否嚼得動，老公還在一旁提醒我是否粘牙，別把老太太那可憐的幾顆牙給粘下來。

　　最後，思前想後，我們決定給媽媽買她最愛吃的火腿，雖說裏面含有亞硝酸鹽，但媽媽不常吃，偶爾享受一下應該沒有問題。再買些上好的香蕉，雖說甜，但水果裏好像只有它媽媽才能嚼得動。黃瓜倒是不含糖，無奈媽媽嚼不動。回家路上途徑縣城，看到又紅又大的鮮豔欲滴的西紅柿，又下車拎一網兜，留着給媽媽當水果，夜裏咳嗽時也可以壓一壓，潤潤喉嚨。

　　年邁的母親這些年老是界於明白和糊塗之間，但記憶力卻好得出奇。這幾年來，老家的兩個嫂子不停地向我彙報，說我每次給母親買的好吃好喝的，我前腳剛離開家門，老人家沒捨得吃，後腳就分給鄰居啦。

　　有了嫂子的通風報信，以後每次回家，我恨不得監督着媽媽當場吃完，有火腿、燒雞還有香蕉。猶如當年我上中學寄宿回家周時，一到家門，媽媽恨不得把我當成鴨子，往我脖子裏灌。

　　“我給你買的火腿，你自己沒吃幾口，聽說就送人啦?”我開始“審問”起母親來。

　　“你忘啦，你小學5年級那年，你的小腿骨折，是人家騎着自行車從學校把你接回家的？”母親的記憶力好得驚人。怪不得老公說媽媽神經沒有毛病，囑咐我每次回老家要多陪陪她，別東逛西逛的不着家。她說得不錯，那年冬天，我在學校裏和同學們玩耍小腿骨折了。母親得到消息後，半路上找來鄰居，是人家把我用自行車接回家中。母親不提，我自己早就忘了。

　　“我給你買的燒雞呢？我聽說你也沒吃？”我繼續問母親，那可是她最喜歡的。

　　“第二天，人家套着馬車送你去醫院打石膏”媽媽象個做錯事的孩子，聽着我的“審問”，但又振振有辭地讓我無話可說。沒錯，第二天，那人的弟弟套着馬車把我送到了鎮上的醫院，大夥擡着我進了透視房間，我沒有忘。

　　“聽說你還給某某家孩子錢了，有這事嗎？”我又找到了突破口。

　　“那時咱家過得困難，人家借了咱一瓢米。”母親對答如流，好象知道我要盤問下去。

　　“媽，都幾十年了，您欠人家的人情怎麼年年還，月月講，天天掛在嘴邊哪？”我有些不滿。

　　“人家的恩情怎能忘記？現在生活好了，送給他們，比媽媽吃了還高興。”母親又堵住了我的嘴。

　　但得知母親晚上深一腳淺一腳，悄悄去那我叫做表嫂的人家，隔着院牆把我剛買來的大把香蕉遞過去時，我生氣了。那可是我從北京千里迢迢地給她買的，她怎麼把大半部分就送了人呢？而且，外面天黑，老人家出去也得小心點啊。

　　“生你那年，是你那表嫂給接生的。你現在有出息了，買好東西了，讓人家也嚐嚐”媽媽的回答又讓我無話可說，我這才知道原來是那表嫂把我接到這世上。

　　“人家兒女都在外上班工作，人家也不希罕你送去的東西呀。”我又試圖說服母親。

　　“人家的是人家的，咱的是咱的。再說她的兒女都不在家，誰來給她買呀?”母親說得頭頭是道。

　　的確，媽媽因爲見我回家來看望她高興，有了自己好吃的就自然想到了當時的恩人。想到是誰迎接我來到這世上，想到讓人家來分享她單純的快樂。

　　可惜，這個簡單的道理，也是我有了女兒以後才明白，才珍惜女兒的出生地。對迎接她來到這個世上的，第一眼看到女兒的那位靳大夫千恩萬謝。最後，覺得不過癮，還寫封正式的感謝信給醫院領導。

　　“別攔着媽了，只要她高興，就讓她去吧。媽媽把東西送給人比她自己吃了還高興。人家對我們也曾過有恩；再說，也送不窮我們，我們現在不是過得挺好嗎？媽媽是在給兒女們積福呢。”最後，我這麼安慰着嫂子們。

　　媽媽活在她簡單而感恩的世界裏，而在我們看來，有些近似病態。可能我要走過一段路、經歷一些事情，才能漸漸明白一些道理，才能讀懂母親。

　　我們兄弟姐妹8個，平凡的我們贏得了村裏人的尊敬，哥哥姐姐的子女們也都各個很有出息，惹得村裏人很羨慕母親，我們一直是依託在母親感恩的情懷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