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江湖，我讓婆婆當“老大”搬到新家後，婆婆就和我們住到了一起。來後第二天，她老人家去早市買回很多菜，冰箱裏都快放不下了。我皺皺眉：“媽，您別一次買這麼多，吃不了會爛掉的。”
婆婆反駁道：“你們總是在超市買菜，又貴又不新鮮，我這都是菜農剛從地裏摘下來的，買多了還優惠。”
我不服氣：“媽，菜放久了味道就變了！”
此時的婆婆已有些不高興：“這過日子就得算計着，以後買菜的事你們就甭管了！”我還想說話，被老公用眼神制止住了。
公公去世早，婆婆的性格很要強。我從小也嬌生慣養，好在婚後沒和婆婆住一起。加上機智的老公常常打圓場，總算沒引起過婆媳戰爭。
幾天後的一個清晨，我們還沒起，就聽到廚房傳來叮叮咣咣的聲音，突然想起婆婆昨天宣佈即日起早餐也不讓我們管了。
我起牀來到餐廳，餐桌上已擺好小米粥，熱騰騰的大饅頭，還有一碟豆腐乳。
我愣了一下，問：“媽，怎麼不是牛奶麪包，咱家早飯從來沒吃過這些，我吃不慣。”
婆婆撇了撇嘴：“你們就是懶才吃那些現成的東西，我做的早餐，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養人呢。”
我嘴上不說心裏嘀咕：你就是自私，只做你自己愛吃的，還打着老祖宗的旗號。
大早上的我實在吃不下饅頭，就去冰箱裏拿麪包。婆婆臉色有點不好看，眼睛盯着我手裏的麪包不說話。
老公趕緊拿起饅頭咬了一口，誇張地贊：“老媽做的飯就是好吃！”我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腳。
老公開車送我上班，見我不悅，拍拍我的手說：“媽年紀大了，她生活理念和咱們肯定有差異，你要多擔待，少跟她頂。”我點點頭。
一個多月，我和婆婆倒也相安無事。
中午下班回家，婆婆正端了一盆水擦地，地板上都是水。我尖叫了一聲：“媽呀！”
婆婆愣住了，問：“怎麼啦？大呼小叫的。”“媽，這木地板不能用這麼多水，會變形的。”
“婆婆不以爲然地說：“地板就是給人踩的，哪那麼嬌氣！”我翻了個白眼：“媽，以後打掃屋子我自己幹吧，您歇着就好。”
婆婆“哼”了一聲，扔下滿地狼藉進了臥室。
怕婆婆再出現這樣的狀況，我每天晚上都要打掃房間，天天累個半死。婆婆也不開心，一輩子幹慣了活的她被我搶了“工作”，總是一臉落寞地坐在沙發上發呆。
我和婆婆陷入一種微妙的局面，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都較着勁。
我心情不好，不願打理家裏的花，接連死了好幾盆。老公說花知道人的心思，是爲婆媳不和傷心而死的。
雖然有玩笑的成分，但上學時植物老師確實講過植物的興衰和周圍磁場有關的話。
那日正吃晚飯，剛大學畢業的小姑子來了，進門就喊餓。她吃了一口菜嚷起來：“媽，這菜不好吃，我想吃漢堡。”
我以爲一向嚴厲的婆婆會呵斥她幾句，婆婆竟然啥都沒說，一臉寵溺地笑：“好，媽下樓給你買，一個夠嗎？要不再來幾塊雞翅吧。”
看着婆婆對小姑子和我截然不同的態度，心裏很不舒服。
週末我去父親那，他正在看電視劇《少帥》。我拉着臉坐在沙發上不說話，父親忙問我怎麼個情況？
我把和婆婆發生的那些不快說了。
父親說：“你呀，說話總是不注意方式。那是你婆婆，又不是你媽，你們畢竟沒有血緣關係，她怎麼會像對閨女似的那樣寵你呢？”
父親停了一下，指着電視說：“這部劇裏張作霖有一句金句：'江湖就是人情世故'，其實，婆媳關係也是人情世故。
你婆婆愛拔尖，你也不甘落後，都衝到最前面，彼此之間沒有轉圜的餘地，家裏還不劍拔弩張的。
你要學會示弱，她願意管家讓她管嘛。讓她當'老大'，你落得清閒，還顯得孝順，又能家庭和睦，何樂而不爲呢？”
我想了想是這麼個理兒，豎起大拇指：“果然薑是老的辣。”
傍晚回家，婆婆正在廚房忙活。我過去幫忙：“媽，您近來廚藝超級棒，做的菜越來越好吃了。”
乍聞我的誇獎，婆婆瞬間有點愣怔，不過很快露出喜悅之色：“我做了一輩子飯呢！”
我和婆婆邊聊天邊做飯，我一改往日挑刺的語氣，一幅纖柔的姿態。
我裝做可憐巴巴地說：“媽，我從小養了一身壞毛病，愛挑食，早飯就怕吃饅頭。”
婆婆臉上馬上露出難得的慈愛：“女孩子都嬌氣，你小姑子也是這不吃那不吃，以後早餐我單獨給你烤麪包哦。”
老公回來恰巧聽到我倆的對話，笑着說：“哇，好有愛的場景啊。”
按照父親教我的“示弱法”，我不再和婆婆爭上風，而是把面子留給她。
婆婆自然很受用，對我的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彎，開始經常和鄰居誇我懂事。
老公高興又疑惑，學着賈寶玉的口氣打趣我：“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你說說我聽聽。”我微笑不語。
婆婆知道我喜歡花，去市場買回幾盆鮮花擺在客廳裏。家裏像春天的花房，處處瀰漫着淡淡的花香。女兒說家裏變得都快認不出了呢。
吃過晚飯，我收拾餐桌，婆婆趕緊攔着：“你上班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吧。”
我一臉感動：“媽，還是您疼我，我這升職了，每天在單位幹不完的活，都累死……，”
還沒等我說完，婆婆接過去說：“以後家務活我全包，就當跳廣場舞了，你啥活都不用幹。”
“媽，您真好。”我真誠地說，眼裏不知何時有了淚。
斜倚在牀上看書，聽婆婆哼着《小蘋果》在客廳擦地。一擡頭，發現牆上那副“家和萬事興”的十字繡，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溫馨。
婚姻是江湖，無妨把婆婆捧成“老大”。
我退一步，她也不得寸進尺；她進一步，我也不恃寵而驕。找到婆媳最佳的相處距離，家庭和諧原來如此簡單。
此時此刻，我愉悅的心情，恰如春風十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