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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提倡嚴厲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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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是脆弱的,成長只需要鼓勵,不需要懲罰,一切嚴厲的對待都隱藏着某種傷害。父母不僅應該放下手中棍棒,更要放下心中的棍棒,心中無棍棒是件比手中無棍棒更重要的事。寬容而飽含真誠的教育,總是最美、最動人的,對孩子也最有影響力。

不可提倡嚴厲教育

嚴厲教育究竟會造成怎樣嚴重的後果,下面一個案例是比較典型的註解。

我曾經接觸過一位單身女士,當時年近四十,一直沒結婚。她是因爲嚴重的抑鬱症來找我的。在我們的交談中,她談到了自己的童年成長經歷。

她父母都是小學教師,對她有很好的早期啓蒙教育,在各方面要求也很嚴。她在很小的時候就會背很多經典詩文,聰明伶俐,而且認字很早,上小學就讀了不少課外書,學習成績一直很好。但她父母在她童年時期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這個錯誤發生在她5歲的時候。

起因很簡單,就是有一天她尿牀了。父母爲此大驚失色,說你2歲就不再尿牀了,現在都5歲了,怎麼反而又尿牀,越活越倒退了。父母的話讓小小的她 非常羞愧,以至於當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心裏非常擔憂,好久都沒睡着。但也許是因爲太緊張,也許因爲前半夜沒睡着,後半夜睡得太香,第二天早上醒來,居然又 一次尿牀了。這下子,父母特別不高興,說你是怎麼搞的,昨天尿了牀,今天怎麼又尿了,是不是成心的啊?當時他們住的是大院平房,有很多住戶,她媽媽一邊抱 着溼褥子往外走,一邊說,這麼大孩子了還尿牀,褥子曬到外面,讓別人看到多丟人。她爸爸板起面孔嚴肅地警告她說,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這兩次尿牀我原諒 你了,再尿牀我可對你不客氣了。

父母的話讓小小的她內心充滿羞辱感和恐懼,所以接下來的一個晚上,她更害怕得不敢睡覺,直到困得堅持不住,沉沉睡去。結果是,她連着第三次尿牀 了。這令父母簡直震怒,不但責罵,而且罰她當天晚上不吃飯喝水。雖然當天因爲空着肚子睡覺,沒尿牀,但問題從此陷入惡性循環中,從那時起,她開始隔三差五 地尿牀。父母越是想要通過打罵來讓她克服這個問題,她越是難以克服。父母可能後來意識到打罵解決不了問題,就開始帶她找醫生看病,吃過很多中藥西藥,都沒 有作用,直到成年,仍不能解決。

這件事幾乎毀了她一生。天天溼漉漉的褥子、尿布以及屋裏的異味,是烙進她生命的恥辱印記,她原本可以完美綻放的生命就此殘缺了。考大學時,她取 得了很高的成績,完全可以報考北京的名牌大學,但爲了避免住集體宿舍的尷尬,第一志願填報了當地一個學校,以便天天晚上回家。大學四年,她不敢談男朋友, 自卑心理讓她拒絕了所有向她求愛的男同學。工作後,談過兩次戀愛,都是男方發現她有這個毛病後,選擇了分手。

她對我說:直到上大學前,她一直認爲自己這個毛病是個純生理問題,是一種泌尿系統的慢性病。後來才慢慢意識到是父母的緊張和打罵造成的後果。結 束第二段戀情後,她割腕自殺,被救過來,出院回到家中那天,終於在父母面前情緒暴發,瘋狂地向父母喊出她心底積壓多年的屈辱,並以絕食逼迫父母向她認錯。 父母似乎終於也意識到問題的來由,雖然沒向她正面道歉,卻在她面前無言地流了幾天淚,痛悔的樣子終於令她不忍,端起了飯碗。經過這件事,父母都一下子蒼老 了十歲,幾天間就顯得步履蹣跚了。她知道他們已受到懲罰,心中既有渲瀉後的舒暢,又有報復的快感。自此,這個毛病居然奇蹟般地開始好轉,發生的次數大爲減 少。

但她的生活卻無法改變,周圍凡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這個毛病。她像一個臉上被刺字的囚犯,醜陋的印記無法擦去,只好在三十多歲時選擇“北漂”,來 到北京,希望通過環境的改變讓自己活得自在些。但骨子裏形成的自卑和抑鬱無法消退,再加上工作壓力比較大,很小的一點事就會讓她崩潰,對於愛情和婚姻,完 全失去再去碰觸的熱情和信心,對安眠藥和抗抑鬱藥的依賴越來越嚴重。後來她信仰了一種宗教,她說宗教是唯一讓她感覺安慰並有所寄託的東西。雖然她知道自己 不會再去自殺,但想到即便活到60歲自然去世,還要活將近20年,就覺得這實在太長了,太難熬了,她不知道該如何撐過這20年。

像一個醫生在晚期癌症患者面前束手無策一樣,我在她的痛苦面前也同樣感到無可奈何。教育中,有太多這樣的蝴蝶效應,本來小事一樁,家長完全可以 用輕鬆愉快的態度來解決,甚至不需要去解決,問題也會自行消失。但由於家長用嚴厲的方式來對待孩子,不但無助於問題本身的解決,還會給孩子留下經久難愈的 心理創傷,嚴重的甚至可以毀滅孩子一生。

我還見過一個四歲的孩子,父母都是高學歷,奶奶曾是單位主管會計,也很能幹,且非常愛乾淨。家長從孩子一歲半開始,就因爲吃手的問題和孩子糾纏 不清。據家長講,最初阻止孩子吃手,採用的是講道理,告訴孩子手很髒,不能吃,他們感覺一歲半的孩子能聽懂了。發現講道理沒用,就來硬的,採用打手的辦 法,輕打不起作用,就狠狠打,但這隻能起一小會兒作用,孩子一停止哭泣,就好了傷疤忘了疼,又把手伸進嘴裏。後來,負責照看孩子的奶奶拿出縫衣針,只要孩 子的小手一放進嘴裏,就用針扎一下,並把針掛到牆上,故意讓孩子看到,但這也不能嚇住孩子。後來家長還採用過給孩子手上抹辣椒水,每天24小時戴手套等各 種辦法,可是問題始終沒能得到解決,並且越來越嚴重。聽家長說,孩子還特別愛發脾氣,因爲一點小事就大發雷霆,可以連續哭嚎兩小時,甚至會用頭猛烈撞牆, 全然不知疼痛和危險。

我見到這個孩子時,他兩隻手的大拇指已被吃得變形,兩隻小手佈滿破潰的傷口,傷痕累累,但孩子好像完全沒有痛感,還在用嘴啃咬雙手,用指甲摳開 血痂。更糟糕的是孩子的心理也出現嚴重障礙,不會和人交流,別人和他說話,他基本不迴應,目光總是迴避開來,神情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個孩子的遭遇,讓我震驚於家長的無知和殘忍。孩子吃手是多麼正常的一種現象,嬰幼兒最初是用嘴來感知和認識世界的,小手又是離他最近、唯一能 讓他自主支配的東西,所以吃手幾乎是所有孩子的本能,根本不需要,也不應該制止。到孩子可以動用自己的其它感知器官認識世界時,自然就不吃手了,就像人學 會站着走路後,自然就不願意爬着走了。對於這樣一個自然的認知過程,家長卻要想方設法阻止,而且採用打罵、針扎、抹辣椒水等做法,簡直就是在刑訊逼供啊! 一個弱小的孩子,在人生初期就莫名其妙地遭遇綿延不斷的殘酷對待,他的生命怎麼能正常展開、怎麼能不被扭曲呢?!

當然有的孩子對吃手錶現出固執的喜好,到四五歲,甚至十來歲,還在吃,這種情況往往和孩子的寂寞或自卑有關,是其它教育問題積澱的一個後果,吃 手不過是孩子自我安慰的一種方式。遇到這種情況,家長更不該制止孩子吃手。應該做的是反省自己和孩子交流得多不多,相處方式是否和諧等等,並努力從這些方 面去解決。單純制止吃手,是對孩子自我心理安慰的粗暴剝奪。即使從表面達到了阻止的目的,但孩子內心的壓抑和痛苦必須要找到一個出口,將可能出現更嚴重的 心理問題和其它生理問題。

眼前這個年僅四歲的孩子,他的心理已像他的一雙小手一樣傷痕累累。他揭血痂、用頭撞牆等自殘行爲,並不是不懂得痛,而是內在的痛苦難以承受,又無法陳述和渲瀉,只好用肉體的疼痛來轉移和緩解。

不能說他的家人有主觀惡意,他們的主觀願望一定是好的,也許他們比一般的家長更希望孩子成長得完美,所以對於吃手這樣一件小事也難以容忍,更何況從他們的陳述中我還了解到,在吃飯、睡覺、玩耍等幾乎所有的生活小事上,家長都同樣嚴格要求孩子。

家長希望用各種規矩培養出孩子各種良好的習慣,而這對孩子來說,卻是自由意志被剝奪,活在日復一日的冷酷對待中。他的世界一直以來太寒冷了,已 被厚厚的冰雪覆蓋,所以他下意識地要把自己嚴實地包裹起來,迴避和外界交流,直到失去正常的溝通能力。這是一個弱小生命對抗惡劣環境的本能反應,畸形的生 態環境只能讓他變態地成長。

專門研究兒童神經病的蒙臺梭利博士說過:我們常常在無意中阻礙了兒童的發展,因此,我們應該對他們的終身畸形負責。我們很難認識到自己是多麼生硬和粗暴,所以我們必須時時刻刻儘可能溫和地對待兒童,避免粗暴。教育的真正準備是研究自己。

教育學和心理學對於嚴厲教育所帶來的損害的研究已經很成熟了,但時到今日,人們對嚴厲教育的破壞性仍然沒有警覺。在我們的教育話語中,人們仍然 特別願意談規矩,很少談自由。哪個青少年出了問題,歸結爲家長管得不嚴,太溺愛;相反,哪個青少年成長得比較優秀,尤其在某個方面做得出色,會歸功爲家長 和老師的批評和打罵。

這樣的歸結非常簡單非常浮淺,但越是簡單浮淺的東西,越容易被一些人接受。於是,一頓“要麼好好彈琴,要麼跳樓去死”的威脅可以讓孩子成爲鋼琴 家,一根雞毛撣子隨時伺候可以讓孩子上北大,一通把孩子罵作“垃圾”的污辱可以逼孩子考進哈佛……諸如此類的“極品”行爲最容易得到傳播。甚至是一些教育 專業工作者,也會一邊談尊重孩子,一邊毫無愧色地宣揚棍棒教育。

在某個場合,有一位教育專家侃侃而談,他說孩子可以打,但要藝術地打。聞此言,我當時就很想請這位專家解釋一下,什麼是“藝術地打”,並希望他 示範,最好讓他扮演那個捱打的兒童,那麼別人藝術地打他一頓,他是否很受用?做人最基本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談論兒童教育時,怎麼就不成立了呢?

人們不肯往深了想一想,嚴厲教育如果真能讓孩子優秀,天下將盡是英才。成年人想收拾一個孩子還不是容易的事嘛,誰都會!既威脅不到自己,又能把 孩子教育好,省心省力,痛快淋漓——可教育是件“秋後算賬”的事,雖然兒童的緩慢成長給了一些人以暫時的幻覺,但裁下罌粟不會結出櫻桃,惡果不知會在哪個 枝條上結出。

有位家長,聽人說孩子有毛病一定要扼殺在搖籃中,所以她從女兒一歲多,就在各方面對孩子進行了嚴格的管教。如果孩子不好好吃飯,媽媽會把孩子碗 中的飯全倒掉;如果孩子不好好刷牙,家長會把牙刷一折兩半,丟進垃圾桶;不好好背古詩,就用戒尺打手心……在家長的嚴厲教育下,孩子確實被訓練得很乖,按 時吃飯,認真刷牙,會背很多古詩。但她發現,剛剛三歲多的孩子,一方面表現得膽小怕事,到外面都不敢跟小朋友玩;另一方面在家裏脾氣又很大,且表現出令人 不可思議的殘忍,比如虐待家裏的小貓,把貓尾巴踩住用腳跺,或用沙發靠墊把小貓捂到半死,看小貓痛苦的樣子,她則表現出滿足的神情。一般小女孩都喜歡芭比 娃娃,她則對這些娃娃好像有仇,動不動就肢解芭比娃娃,把娃娃的頭和四肢揪下來,甚至用剪刀剪破。媽媽不能理解,她的孩子怎麼這樣?

兒童天性都是溫柔善良的,如果說一個孩子表現出冷酷和殘忍,一定是他在生活中體會了太多的冷酷無情。媒體不時地報道家長虐待孩子或子女虐待老人 的的事件,手段之惡劣,令人髮指。同時,追究一些惡性刑事案件的犯罪分子的成長史,幾乎全部可以看到他們童年時代極端嚴厲的家庭教育。可以說,幾乎所有的 極端殘忍者,都有一個精神或肉體嚴重受虐的童年。

經常被苛責的孩子,學會了苛刻;經常被打罵的孩子,學會了仇恨;經常被批評的孩子,很容易變得自卑;經常被限制的孩子,會越來越刻板固執…… “身教重於言傳”是教育中的一條被時間和無數事件驗證過的真理性的結論,嚴厲教育本身也是一種示範,如果成年人對孩子拿出的是經常性的批評和打罵,怎麼能 培養出孩子的自信與平和呢?

教育中任何粗暴嚴厲的做法都是沒來由的,它在人類千百年來積累的教育智慧中沒有任何根基和來源,在現實生活中也沒有任何道德基礎。是否認同打孩子,是塊試金石,可測驗出人們在教育上的認識水平。

某次我在一所小學遇到一位獲得過不少榮譽、以嚴厲著稱的老師,她當時還沒有孩子,談到現在問題兒童越來越多,她語氣恨恨地說“我不能保證我的孩 子將來學習好,但我能肯定他的品行一定沒問題。我絕對不會溺愛他,如果他敢不聽我的,做一點點壞事,打死他!”我在那一瞬間立即爲她將來的孩子擔憂極了。

不少所謂的教育專家、學者、名師,他們不能把專業知識和智慧打通,儘管在口頭上也提倡“尊重”、“平等”等概念,但在他們的邏輯中,兒童是無 知、莽撞、沒有規則的;成人則是得體、有序、正確的,所以成人有義務幫助兒童建立規則,並把他們天性中帶來的毛病和錯誤消滅在萌芽中,防止原罪擴散——這 樣的認識已包含了嚴重的不平等,所以在他們真正面對孩子時,幾乎不可能產生尊重心理,只有居高臨下的控制心理。我還看到一篇教育學博士寫的文章《怎樣打孩 子》,所支招術爲:第一,打孩子不能帶有憤怒;第二,不能用手打,要用棍子打;第三,打之前要用語言交流,說明爲什麼打,打幾下;第四,要心懷大愛地去 打。想想啊,一個成年人懷着一腔愛,提着棍子,沒有憤怒,心平氣和地計着數打一個孩子——這要有多變態才能做到呢!一件事,如果大前提是錯誤的,沒有一個 小手段值得肯定,這正如有人寫《做小偷的十大技巧》,寫得再好,也是在露醜露怯,應該受到鄙視和唾棄。

我猜測,這位博士也是童年家暴的受害者,童年創傷深入骨髓,不平等感和自卑感成爲植入他體內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以至於成年後,尤其取得一定成 就後,潛意識出於對不平等和自卑的反抗,必須要想辦法拔高自身,甚至是缺陷的部分也努力美化爲優點。童年屈辱被粉飾爲方式特別的父愛母愛,家暴傷痕於是演 繹成他心目中值得炫耀的紋身。即使從事了教育研究,學習了很多專業知識,也褪不去嚴厲教育的底色,走不出粗暴教育的框架。這種情況非常多,在很多“成功人 士”身上都表現得很典型,當他們回首成長經歷時,會忽略那些真正助他們成功的要素,卻特別喜歡拿兒時挨打受罵來說事,並會真正地熱愛上嚴厲教育——這真是 個很有趣又令人感嘆的現象。

學問和生活不接軌很多行業都存在,在兒童教育方面顯得尤爲突出。科技已進入到21世紀,不少人的教育意識還停留在荒蠻時代。

現在,棍棒教育的支持者動不動就用“中國傳統教育”來說事,這真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歪曲和糟蹋。事實上,“不打不成才”之類的說法,不過是流傳 於民間的一種惡俗說法,是以訛傳訛的“謠言”。從古至今,中國歷史上沒有一位聖賢說過孩子應該打。恰恰相反,中國傳統文化講的是“上善若水”,提倡的做法 是“親有過,諫使更,怡吾色,柔吾聲”,即家人之間提意見,應該和顏悅色地說,而不要聲色俱厲地批評。

“棍棒教育”不過是一種精神底層的認識,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糟粕部分,登不了大雅之堂。可以這樣定義:打罵孩子是無能教育和無恥教育。

近年有人把“虎媽”、“狼爸”式的嚴厲教育當作中國傳統教育來炒作,這除了給中國傳統教育抹黑,坑一小部分糊塗家長,傷害一部分孩子,對人類進 步沒有任何正面貢獻。低俗的街頭雜耍即便搬進最有名的劇院,也不可能真正贏得觀衆,粗陋的表演只配得到片刻稀疏的掌聲,被拋棄是必然的結果。不美的東西不 會有長久的生命力。

放不下嚴厲教育的人,真正的原因是潛意識放不下莫名的恨意。這就是爲什麼從小經歷了打罵教育的的人,往往正是棍棒教育的支持者,經常嚴厲對待孩 子的老師或家長,他們自以爲在“教育”孩子,其實也只是在發泄自己從童年積澱的恨意。像一位網友說的:有些人小時候常捱打,痛恨父母打自己,長大了發誓絕 對不打孩子,可做父母后還是會打小孩。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正常生活是怎樣的。推翻父母不難,但修補父母刻在自己童年裏的缺陷,非常不易。

所以,根本地說,所謂“嚴厲教育”,其實和教育無關,不過是成年人某種性格缺陷的遮羞布而已。振振有詞地宣揚棍棒教育的人,往往是道德僞君子, 道德僞善甚至把他們自己都騙了,這使得他們在對孩子施行各種懲罰時心安理得。比如有位家長,他聽到自己年僅3歲的孩子說了一句髒話,擡手就給孩子一個嘴巴 子,其理由是要把孩子的壞毛病扼殺在萌芽狀態。只能說,道德僞君子往往就這樣,是道德潔癖的重症患者,在面對孩子時,內心既不誠實又苛刻。

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看這件事,一句髒話和一個耳光相比,到底哪一個更令人難以忍受?一個懵懂頑皮的孩子和一個恃強凌弱的成人,哪一個更讓人生 厭?孩子隨口說句髒話和成年人隨意打人,誰的道德素養更差?一位哲學家說過,“虛僞和粗暴總是結伴而行”,這句話值得所有粗暴教育的倡導者捫心自問。

孩子偶爾說句髒話需要懲罰嗎?幼小的孩子甚至連什麼叫“髒話”的概念都沒有,模仿和嘗試又是兒童的天性,所以環境中有人說髒話,孩子可能會模仿,但這和他長大會不會說髒話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女兒圓圓小時候,有一天在家突然說一句髒話,大約是跟幼兒園哪個小朋友學來的。說完了,她自己一下子不好意思,顯然小小的人已經意識到這句話 不太體面,羞澀地一下紮在我懷裏,哼哼嘰嘰地不肯擡頭,當時的樣子實在可愛。我和她爸爸並沒有追究她從哪裏學來的,我們只是哈哈一笑,然後告訴她,爸爸媽 媽小時候也說過髒話,沒事。聽我們這樣說,她才釋然。

我們這樣做,並不是在縱容孩子,而是在用心理解孩子。童年時有幾個人沒說過髒話,一個情感和智力正常的孩子,自然會對各種行爲的好壞慢慢形成自 己判斷。只要家長不說髒話,不以負面眼光看待孩子,孩子內心平和,他不會對說髒話一直有興趣的。或者說即使是成年人,誰能保證自己在某些情緒下永遠不說一 句髒話?那麼我們爲什麼要不切實際地要求孩子呢?

很多人雖然從小被規矩所限,被嚴厲教育所苦,長大了卻特別害怕沒有規矩,害怕寬容會把孩子慣壞。我對嚴厲教育的否定,使我經常遇到這樣的質疑: 難道孩子做了錯事也不要批評?屢教不改也不要打罵嗎?這樣的質疑,其話語邏輯是:不批評的前提是孩子沒做錯事,不打罵的前提是有毛病一說就改——可是,這 不叫“強盜邏輯”叫什麼?

孩子沒有錯,只有不成熟,如果你動不動認爲孩子“錯了”,那是你自己錯了;如果你遇到的孩子是屢教不改的,那是你所提要求不對或一直在用錯誤的 方法對待他。我相信教育是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事,需要“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地解決。前蘇聯教育家馬卡連柯說過:“如果家庭生活制度從一開始 就得到合理的發展,處罰就不再需要了。在良好的家庭裏,永遠不會有處罰的情形,這就是最正確的家庭教育道路。”(註解?)

這裏所說的“良好的家庭”並非永遠一團和氣,而是有矛盾也總能得體地解決。不少人對我從未打過孩子表示驚訝,然後歸因爲我的女兒分外乖。事實 是,我在和女兒的相處中,也有小衝突,但我從不在孩子面前縱容自己的情緒,經常是自己先退一步,想想在哪裏沒好好理解孩子,自己應該如何改變,也會真誠地 向孩子道歉。所以,並不是我的女兒比一般孩子乖,而是她像所有的孩子一樣乖,天下的孩子都很乖,沒有一個孩子是需要用打罵來教育的——只有成人對兒童有這 樣的信心,他才能放下心中棍棒,繼而放下手中棍棒。

不過,“放下”二字何其難。儘管嚴厲教育的惡果一再顯現,但人們懲罰孩子的念頭卻揮之不去,甚至是戀戀不捨。

現在又有人提出“懲戒教育”的概念。從字面上看,這比棍棒教育溫和,又比溺愛教育嚴肅,介於兩者中間,正是恰到好處。但在這個事上,我還是請大 家往實處想一想,不妨模擬一下,誰能演示出懲戒教育與嚴厲教育的不同?事實上我沒看到任何一個提倡懲戒教育的人對此給出準確的定義或建議,也沒有任何一個 人給出得體的案例或可操作的示範,大家只是在那裏喊一個新名詞而已。所以我不贊成“懲戒教育”的提法,顯然它也是粗糙思維的一個結果,我擔心它在實際生活 中不過是化了妝的棍棒教育。只要嚴厲的實質不變,那麼它有懲罰無教育,有創傷無戒除的結果也不會變。

當然,我不希望給家長們太大的壓力,大家都是凡人,偶爾火氣上來了,實在忍不住,打孩子兩下或罵幾句,這也不會有太大問題,正像一個偶爾吃多了 的人不會成爲大胖子一樣。身體自有它的調節功能,孩子也自然有他正常的抗挫折能力。並且兒童甚至比成年人更寬容,更能理解並消化父母偶爾的脾氣。孩子最受 不了的,是父母經常性的嚴厲和苛刻。

雖然目標指向是好的,希望孩子做得更好。但由於它不尊重兒童,不體恤兒童身心發育特點,不符合人性,實際上並無教育要素,只是一種破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