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爲人父母的焦慮感” 這個話題，敢問天底下做父母的，有誰真的可以不焦慮嗎？反正我也沒少爲了家裏的兩個熊孩子着急上火。我也是剛剛纔呲牙咧嘴地完成了給小女兒報名幼兒園的煩心事，剛剛可以安心在家裏享受一番大功告成的小悠閒。在此之前，我和我老公，還真是爲此經歷了一個多月的鬧心折騰——
都是淚的漫漫家長路
事情是這樣的。原本我們倆都是對孩子的教育事情特別心大的人，所以在幼兒園的問題上，早就做好了不挑重點、不挑名校的心理準備，只想着孩子能夠在家門口入園，方便大人接送這麼一點要求就好。所以我們也就根本沒能意料到，今年的元旦過後再去給孩子報名秋天入園，居然就會被通知 “太晚了，沒有牀位了!”而且，讓我更加吃驚的是，原來一直跟我們一牆之隔的小區幼兒園，居然根本就不接受小班的新生報名，他們那裏的孩子，都是從兩歲半開始就直接入托班，然後要在幼兒園裏待上整整四年。所以，像我家這樣已經三歲半的小妞，只能等待可能發生的“有人退園”，才能作爲插班生插到現在的班級之中。
“我凌晨5點半就來了，就希望早點給孩子報上名……”之前靜安區率先在全市開始幼兒園現場報名，一些報名點前排起了二三十米的長龍，近百位家長在風雨中苦苦守候。(來自東方早報)
於是乎，接下來的整個春天，我都在和孩子的幼兒園問題奮鬥。拜訪過附近的另外幾家幼兒園，他們都以沒有本地戶口爲由拒絕了我;唯一一家不限制戶口的，硬件條件真的是落魄得讓我在裏面轉了一圈就只想落淚。在此之後，我就又不得不到離家更遠的地方去尋找，最後在距離我家車程大概有二十分鐘(這還不是在上下班交通高峯的樂觀情況下)，找到了一家佔地面積雖然不大，但是老師們微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的，小小的，接受外地戶口孩子的小幼兒園。
再然後呢?就在我剛剛沉浸在終於交上了押金之後的興高采烈之中，某一天，我家隔壁的那家幼兒園突然打來電話，說他們的託班有一對兒雙胞胎搬家下個月不來了，你們要不要過來辦理入園手續?僅限當天，等到明天就通知下一個預留電話的家長了。呵呵，好吧，我還能怎麼辦?爲了接下來的三年半不用每天早上開車送孩子，我也只能一閉眼，把之前的幾千塊錢押金的事情忘了個精光，顛屁顛屁地湊錢給這家幼兒園送過去。不僅如此，我還突然之間，需要向孩子宣告“下個星期你就要上幼兒園了”的大消息，把我之前預想的各種有助於孩子順利入園的過渡準備統統放棄。
好吧，說出來都是淚兒，誰讓咱們當家長呢?
焦慮源自不瞭解
今年小姑娘的入園如此折騰，五年前大姑娘的入學也是一樣焦灼，一樣都是在不知方向地奔忙，一樣都是在不確定中等待。儘管在具體的程度上講，也許我的焦慮沒有那些揹着涼蓆徹夜排隊的爸爸媽媽嚴重，但是從本質上來看，我和他們之間又有什麼不同?我們不過都是同樣在努力憑藉着小小家庭的有限力量，在這個充滿着不公平和不確定的教育環境中，試圖給孩子提供一個稍稍好一點、再好一點的生活環境，試圖讓他們可以因爲我們的這些努力而擁有一個更好一點，哪怕只是再好一點點的人生。
更何況，我現在很清楚，我在自己的育兒過程中所可以安享的那些“不焦慮”，實際上是並不是我比別人豁達多少，更多地是很幸運地來源於我所從事的兒童心理學專業本身;而其他父母很多被我們不假思索地評價爲 “沒必要” 的各種焦慮，也僅僅源於他們的不瞭解和不確定。至少在學習這件事情上，我們無一例外地，都希望自家孩子將來在學習上儘可能地好，得分儘可能地高。只不過 ——
因爲我瞭解學前兒童處在感知形象思維的認知發展階段，提早的符號學習只會打擾到他們對於外在世界的深刻理解，所以纔會放心在6歲之前不把他送到各種學前班裏識字數數;
因爲我瞭解記憶力只佔人類的思維能力的一小部分，所以纔不會在一年級逼着孩子用學語文的方法“背誦”九九乘法表格;
因爲我瞭解小學低階的孩子對於學校、學習的情感聯結，較之前三年的課業成績，與他中學以後的學習情況更加密切相關，所以纔會放心陪着孩子在小學的前兩年，慢慢享受一點一點從普通變得比較優秀、再到優秀的小成就(而不是要求他從入學開始就保持全班第一)……
但是，如果拋開所有這些專業上的 “提前瞭解”，如果不是在工作中看過那麼多因爲過度早教而傷害到思維能力的好孩子，生活中的我，看着身邊的家長們紛紛都在竭盡全力地給孩子花錢、擇校、送輔導班、找私人老師，我又怎麼可能不焦慮?怎麼可能不隨之去做同樣的事情?跟隨身邊的人，做大家都在做的事情，這本來就是我們每個人在信息不充分，情況不瞭解的狀態下，最自然、最人性、最普遍會做出的行爲反應。我們憑什麼去奚落這些行爲背後的那些不知所措和不安全?
在標準化的指導之外
最近的這兩年，在微信上帶領過好幾個不同主題的父母成長小組，有的時候也會被其中的一些爸媽的問題氣到，有時候心中也會飄過幾分高傲的小埋怨 “怎麼這麼不開竅?”
前兩天，偶然跟我家老公提起這些事，發了幾句牢騷，他聽了以後卻只是輕輕點了點我的鼻子，替那些焦慮的爸爸媽媽道出幾句不平：“人家不是不知道嗎?這些爸爸媽媽又不像你受過訓練，看見孩子擺積木就知道他們在學數學(聚合與分離是數學“+”與“-”的原型)?看見孩子推小車就知道他們在學物理(牛頓定律的原型)?作爲一個搞計算機、搞金融、搞食品工藝的父母，我當然更願意相信那些看得見的進步和成績啊!”
是啊，就是這樣。親愛的爸爸媽媽們，我是不應該簡單粗暴地評價你們的焦慮 “沒有必要”。誰都沒這個資格。養孩子，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一件事。似乎不管我們怎麼努力，總是會在一些事情上做不到滿分。幼升小、小升初、中考、高考、出國……我們很難去確定到底自己的堅持和努力，對於孩子來說是不是百分百最好的選擇，也常常會陷在好像怎麼做都會有人告訴你“這樣不好”的困境之中。而今天，我唯一能確定的一件事就是，在成爲父母這條道路上，除了標準化的指導和幫助之外，更多的時候，我們需要的，是被人理解和溫柔對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