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真，我們爲什麼做父母？

”從去年開始，我開展了情感人生諮詢的業務。在這些諮詢中，我聽到了很多已婚做父母的人，向我訴說做父母的辛苦、壓力，以及養育孩子帶來的夫妻感情、金錢、與上一輩人的關係等諸多問題。我在試圖幫他們找到解決方法的時候，通常會問他們一個問題：你爲什麼做父母？“

? 你帶給這個世界一個孩子之前，最好想想這樣做是爲了什麼。

? 我們的孩子不是我們。他們擁有他們自己的靈魂，而不是我們靈魂的複製品。

? 雖然你很愛自己的孩子，但是父母對孩子的愛卻永遠無法與孩子對父母的愛相比。

文| 費爾布墨  圖｜幾米繪畫

從去年開始，我開展了情感人生諮詢的業務。在這些諮詢中，我聽到了很多已婚做父母的人，向我訴說做父母的辛苦、壓力，以及養育孩子帶來的夫妻感情、金錢、與上一輩人的關係等諸多問題。

我在試圖幫他們找到解決方法的時候，通常會問他們一個問題：你爲什麼做父母？

1

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很多人的答案都是無法接受的。列舉如下：

——“我沒有想過”

如果你沒有想過爲什麼要孩子，就稀裏糊塗生一個下來，渾渾噩噩把他養大成人嗎？

——“別人都生小孩了”

別人做了什麼，你就要做什麼？說明你這一生不是爲了自己活，而是爲了別人活的。既然是爲了別人活的，那麼你的生命也就失去了意義。這樣的人和死了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年齡到了”

翻譯一下：我不知道爲什麼要生小孩，只是現在不生以後就再也生不出來了，所以不如先生一個再說。說這個話的人通常遠遠沒有到高齡產婦的階段，而且完全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生小孩。如果非要擔心年齡到了，也可以不生啊。爲什麼是年齡要到了，就一定要生呢？

——“父母讓我生小孩的”

一生都是爲了父母活，爲了別人活，不是爲了自己活，這很常見。這樣的人，就算是父母走了，也會爲了“這個家”活，爲了孩子活。從來沒有爲自己活過的人就是行屍走肉，是一具會說話會吃飯睡覺的殭屍。

這些都是標準的錯誤答案。錯在哪裏？因爲你把人生的決定權交給了別人。你的人生不再是你的人生，而成了實現別人私利的工具。去飯館點菜可以聽服務生的意見，剪什麼頭髮可以聽朋友的意見，選擇職業可以聽父母的意見。但是生兒育女這種事情，是人一生最重大的選擇之一，你誰的意見都不應該聽，你要聽的是你自己的意見。

點了一個菜，不喜歡可以不吃。剪了個難看的髮型，一兩個月之後就可以重新剪了。甚至結了個不滿意的婚，都可以離掉。孩子是離不掉的。孩子永遠是你的孩子。不僅如此。孩子和夫妻不一樣。夫妻在結婚之前往往已經形成了他自己的人生觀。但是孩子是你帶給這個世界的一個靈魂。這樣重大的事情，你最好想想是爲了什麼。

2

以上列舉的答案是不可接受的。可以接受，但是見仁見智的答案也有。比如說：

——“我生孩子是爲了老了以後孩子可以陪伴我，給我養老”

這個答案可以理解，但是卻很不現實。爲什麼？因爲“老了以後有人陪伴”是非常非常奢侈的要求。

我們假設你的家庭比較富裕，那麼孩子是不是要出國留學？也許你的孩子有了海外留學背景，會在全球範圍內找工作。在你老了之後，你如何能夠保證你和他一定會住在同一個城市？你走不動路了，可以去住一個說法語、西班牙語或者阿拉伯語的養老院嗎？

就算你的孩子留在國內，就一定能在你居住的城市工作嗎？假設你居住在小城市，那你的孩子豈不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去大城市？假設你居住在大城市，那麼你的孩子也不可以住在相隔太遠的區域。比如上海的交通算是不錯的了，從東到西單程也要堵上兩小時。總而言之，現在是全球化、超級大都市化的時代，讓孩子留在身邊陪你是不現實的。即使能做到，對孩子和孫輩的前途來說也是一種損失。

——“我生孩子是爲了讓他出人頭地，我臉上有光”

很多家長都有這個想法，只不過大多數不肯說出口。實際上有的人終其一生，都是在努力攀爬社會階層的樓梯。社會階層代表了你的生活品質，你的交友圈子，你的婚姻，你小孩子的學校，可以說是你的整個社會關係所在，固然重要。但是，人一生爲了這個東西而活，卻有些捨本逐末。

社會地位是一個工具，爲的是實現我們的生活目標，它本身不應該成爲我們生活的目標。如果你把鞏固、提升社會階層作爲生活目標，就失去了人生的大多數樂趣，同時也在子女的脖子上套上了沉重的枷鎖。

舉個例子：很多父母不同意子女自己找的男女朋友，並且要求子女和自己推薦的對象結婚。這件事情從社會階層的角度上講，往往是沒錯的。因爲你不同意孩子自己找的對象，往往是因爲社會階層不合適。而你給他們找的對象，往往是你認爲能夠鞏固並且提升社會階層的。但是這樣依照父母之命而成立的婚姻，幾乎沒有一個幸福的。沒有了幸福，社會地位這個東西，也無非是黃金鑲嵌的監獄而已。

孩子的問題上也是一樣。社會地位是爲人生的幸福服務的。人生的幸福不是爲社會地位服務的。不要本末倒置。

——“生孩子是爲了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這個觀點過於傳統，我已無力吐槽。整個傳統文化，包括這句話，都是把人當作工具而已。

從生物學和進化論上來說，這句話是沒錯的：人確實只是保護、傳遞基因的工具而已：人體就像是一個驛卒，駕着驛馬，帶着一封機密的文件（即遺傳密碼）。而這個“機密文件”，即我們的遺傳密碼，本身不具有自由意志。具有自由意志的，是被遺傳密碼當作“驛馬”的人體。所以必須問一個問題：是什麼才能定義“我們”？是我們的遺傳密碼，我們的身體，還是我們的自由意志？

答案很顯然：能夠問出“我是誰？”這個宇宙永恆之問的，必然是一個自由意志。使我們區別於其他生物，爲我們賦予人類的本質的，是我們的自由意志，而不是我們的遺傳物質或者身體。所以把生育本身當成目的，就是在給人類降級，使得人類與那些朝生暮死的浮萍沒有區別。

我們每一個人的肉身都會死去。我們的自由意志也會隨之而死。我們的孩子雖然會活下去，他們也會有他們自己的孩子，但是他們不是我們。他們是不同的人，因爲他們擁有他們自己的靈魂，而不是我們靈魂的複製品。所以我們雖然可以複製遺傳基因，卻無法複製靈魂。所以人的一生最要緊的，不是複製自己的基因，而是讓自己的一生對得起這次僅有的生命的機會。

3

——“好吧那你說爲什麼要做父母”

我認爲做父母的目的，應當是培養一個自由的人，並且從培養的過程之中體會到樂趣。我們愛孩子，不是要約束他，管教他，讓他順從我們。那不是愛。愛是自由，愛是信任，愛是讓你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逼迫你做我想讓你做的事。

每一個孩子到這個世界上來，都帶着對這個世界，對父母的最原初的善意和依賴。我們愛孩子，就必須回報這份善意，迴應這份依賴，而不是以冷漠和憤怒使他們關上心靈的窗戶。我們對孩子的教育，是爲了欣賞、引導、成全一個自由的靈魂，而不是蔑視、規訓、撲滅一團生命之火。

因爲孩子對父母的熱愛和依戀是無條件的，所以很多父母都能夠感受到一種沉重的壓力，從而變得暴躁、怨恨，甚至像是換了一個人。這就是爲什麼我經常說：很多父母雖然很愛自己的孩子，但是父母對孩子的愛卻永遠無法與孩子對父母的愛相比。

所以每當你因爲孩子的事焦頭爛額，迷失絕望的時候，想一想自己爲什麼要做父母。如果你的初心是出於愛，那麼請你承受一切苦難，把這份愛堅持下去。如果你的初心是別的什麼東西，那麼你也許可以從現在開始，感受到孩子對你的愛。因爲人生是短暫的。在這一生裏不會有別人像你的孩子那樣愛你了。

* 附 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