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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話影子的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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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話影子的故事描述了一個帶有魔幻色彩的故事:一位學者丟失了自己的影子,後來影子具備了人形,騙取了學者的社會身份,最終用奸計將學者陷害致死。故事看似奇幻,卻耐人尋味,趕緊來讀故事吧!

安徒生童話影子的故事


安徒生童話影子的故事(一)

熱帶的國度裏,太陽曬得非常厲害。人們都給曬成棕色,像桃花心木一樣;在最熱的國度裏,人們就給曬成了黑人。不過現在有一位住在寒帶的學者偏偏要到這些熱的國家裏來。他以爲自己可以在這些國家裏面漫遊一番,像在本國一樣,不過不多久他就改變了看法。像一切有理智的人一樣,他得待在家裏,把百葉窗和門整天都關起來,這看起來好像整屋子的人都在睡覺或者家裏沒有一個人似的。他所住的那條有許多高房子的狹小街道,建築得恰恰使太陽從早到晚都照在它上面。這真叫人吃不消!

這位從寒帶國家來的學者是一個聰明的年輕人。他覺得好像是坐在一個白熱的爐子裏面。這弄得他筋疲力盡。他變得非常瘦,連他的影子也萎縮起來,比在家時小了不知多少。太陽也把它烤得沒精打采。只有太陽落了以後,他和影子在晚間才恢復過來。這種情形看起來倒真是一樁很有趣味的事兒。蠟燭一拿進房間裏來,影子就在牆上伸長起來。它把自己伸得很高,甚至伸到天花板上面去了。爲了要重新獲得氣力,它不得不伸長。

這位學者走到陽臺上去,也伸了伸身體。星星在那美麗的晴空一出現,他覺得自己又有了生氣。在這些街上所有的陽臺上面——在熱帶的國家裏,每個窗子上都有一個陽臺——現在都有人走出來了,因爲人們到底要呼吸些新鮮空氣,即使要變成桃花心木的顏色也管不了。這時上上下下都顯得生氣勃勃起來。鞋匠啦,裁縫啦,在家都搬到街上來。桌子和椅子也被搬出來了;蠟燭也點起來了——是的,不止一千根蠟燭。這個人聊天,那個人唱歌;人們散步,馬車奔馳,驢子走路——丁當——丁當——丁當!因爲它們身上都戴着鈴鐺。死人在聖詩聲中入了土;野孩子在放焰火;教堂的鐘聲在響。的確,街上充滿了活躍的空氣。

只有在那位外國學者住所對面的一間房子裏,一切是沉寂的。但是那裏面卻住着一個人,因爲陽臺上有好幾棵花。這些花兒在太陽光中長得非常美麗。如果沒有人澆水,它們決不會長得這樣好的;所以一定有什麼人在那兒爲它們澆水,因此一定有人住在那兒。天黑的時候,那兒的門也打開了,但是裏面卻很黑暗,最低限度前房是如此。更朝裏一點有音樂飄出來。這位外國學者認爲這音樂很美妙,不過這可能只是他的幻想,因爲他發現在這些熱帶的國家裏面,什麼東西都是頂美麗的——如果沒有太陽的話。這位外國人的房東說,他不知道誰租了對面的房子——那裏從來沒有任何人出現過;至於那音樂,他覺得單調之至。

他說:“好像有某個人坐在那兒,老是練習他彈不好的一個調子——一個不變的調子。他似乎在說:‘我終究要學會它。’但是不管他彈多久,他老是學不會。”

這個外國人有天晚上醒來了。他是睡在敞開的陽臺門口的。風把它前面的簾子掀開,於是他就幻想自己看見一道奇異的光從對面的陽臺上射來。所有的花都亮起來了,很像色彩鮮豔的火焰。在這些花兒中間立着一位美麗苗條的姑娘。她也似乎射出一道光來。這的確刺傷他的眼睛。不過這是因爲他從睡夢中驚醒時把眼睛睜得太大了的緣故。他一翻身就跳到地上來了。他輕輕地走到簾子後面去,但是那個姑娘卻不見了,光也沒有了,花兒也不再閃亮,只是立在那兒,像平時一樣地好看。那扇門還是半掩着,從裏面飄出一陣音樂聲——那麼柔和,那麼美妙,使人一聽到它就沉浸到甜美的幻想中去。這真妤像是一個幻境。但是誰住在那兒呢?真正的入口是在什麼地方呢?因爲最下面一層全是店鋪,人們不能老是隨便從這些鋪子進出的。

有一天晚上,這位外國人坐在他的陽臺上。在他後邊的那個房間裏點着燈,因此他的影子很自然地就射到對面屋子的牆上去了。它的確正坐在那個陽臺上的花叢中間。當這外國人動一下的時候,他的影子也就動一下。

“我相信,我們在這兒所能看到的唯一活着的東西,就是我的影子。”這位學者說。“你看,它坐在花叢中間的一副樣兒多麼可愛。門是半開着的,但是這影子應該放聰明些,走進裏面去瞧瞧,然後再回來把它所看到的東西告訴我。”

“是的,你應該變得有用一點纔對啊!”他開玩笑地說。“請你走進去吧。嗯,你進去嗎?”於是他對影子點點頭;影子也對他點點頭。“那麼就請你進去吧,但是不要一去就不回來啦。”

這位外國人站起來,對面陽臺上的影子也站了起來。這位外國人掉轉身;影子也同時掉轉身。如果有人仔細注意一下的話,就可以清楚地看出,當這位外國人走進自己的房間、放下那長簾子的時候,影子也走進對面陽臺上那扇半掩着的門裏去。

第二天早晨,這位學者出去喝咖啡,還要去看看報紙。

“這是怎麼一回事兒?”當他走到太陽光裏的時候,他忽然問。“我的影子不見了!它昨天晚上真的走開了,沒有再回來。這真是一件怪討厭的事兒!”

這使他煩惱起來,並不完全是因爲他的影子不見了,而是因爲他知道一個關於沒有影子的人的故事。住在寒帶國度裏的家鄉人都知道這個故事。如果這位學者回到家裏、把自己的故事講出來的話,大家將會說這是他模仿那個故事編出來的。他不願意人們這樣議論他。因此他就打算完全不提這事情——這是一個合理的想法。

晚上他又走到他的陽臺上來,他已經把燭燈仔細地在他後面放好,因爲他知道影子總是需要它的主人作爲掩護的,但是他沒有辦法把它引出來。他把自己變小,把自己擴大,但是影子卻沒有產生,因此也沒有影子走出來。他說:“出來!出來!”但是這一點用也沒有。

這真使人苦惱。不過在熱帶的國度裏,一切東西都長得非常快。過了一個星期以後,有一件事使他非常高興:他發現當他走到太陽光裏去的時候,一個新的影子從他的腿上生出來了。他身上一定有一個影子的根。三個星期以後,他已經有了一個相當可觀的影子了。當他動身回到他的北國去的時候,影子在路上更長了許多;到後來它長得又高又大,就是去掉它半截也沒有關係。

這位學者回到家裏來了。他寫了許多書,研究這世界上什麼是真,什麼是善,什麼是美。於是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許多歲月也過去了,許多許多年也過去了。

有一天晚上,他正坐在房間裏,有人在門上輕輕地敲了幾下。“請進來!”他說;可是沒有什麼人進來。於是他把門打開;他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個瘦得出奇的人。這使他感到非常驚奇。但是這個人的衣服卻穿得非常入時;他一定是一個有地位的人。

“請問尊姓大名?”這位教授問。

“咳!”這位有紳士風度的客人說,“我早就想到,您是不會認識我的!我現在成了一個具體的人,有了真正的血肉和衣服。您從來也沒有想到會看到我是這個樣子。您不認識您的老影子了嗎?您決沒有想到我會再來。自從我上次跟您在一起以後,我的一切情況進展得非常順利。無論在哪方面說起來,我現在算得是很富有了;如果我想擺脫奴役,贖回自由,我也可以辦得到!”

於是他把掛在表上的一串護身符①搖了一下,然後把手伸到頸項上戴着的一個很粗的金項鍊上去。這時鑽石戒指在他的手指上發出多麼亮的閃光呵!而且每件東西都是真的!

“不成,這把我弄得有點糊塗!”學者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決不是普通的事情!”影子說。“不過您自己也不是一個普通的人呀。您知道得很清楚,從我小時候起,我就寸步不離開您。只有當您覺得我成熟了、可以單獨在這個世界上生活,我才自找出路。找現在的境遇是再美好電沒有,不過我對您起了一種懷念的心情,想在您死去以前來看您一次。您總會死去的!同時我也想再看看這些地方,因爲一個人總是喜愛自己的祖國的。我知道您現在已經有了另一個影子;要不要我對您——或者對它——付出一點什麼代價呢?您只須告訴我好了。”

“嗨,原來是你呀!”學者說。“這真奇怪極了!我從來沒有想到,一個人的舊影子會像人一樣又迴轉來!”

“請告訴我,我應該付出些什麼,”影子說,“因爲我討厭老欠別人的債。”

“你怎能講這類的話呢?”學者說。“現在談什麼債呢?你跟任何人一樣,是自由的!你有這樣的好運氣,我感到非常快樂。請坐吧,老朋友,請告訴我一點你過去的生活情況,和你在那個熱帶國家,在我們對面那所房子裏所看到的事情。”


“是的,我可以告訴您,”影子說。於是他就坐下來。“不過請您答應我:隨便您在什麼地方遇見我,請不要告訴這城裏的任何人,說我曾經是您的影子!我現在有意訂婚,因爲我現在的能力供養一個家庭還綽綽有餘。”

“請放心,”學者說,“我決不把你的本來面目告訴任何人。請握我的手吧。我答應你。一個男子漢——說話算話。”

“一個影子——說話算話!”影子說,因爲他不得不這樣講。

說來也真夠了不起,他現在成了一個多麼完整的人。他全身是黑色的打扮:他穿着最好的黑衣服,漆皮鞋,戴着一頂可以疊得只剩下一個頂和邊的帽子。除此以外,他還有我們已經知道的護身符、金項鍊和鑽石戒指。影子真是穿得異乎尋常地漂亮。正是這種打扮使他看起來像一個人。

“現在我對您講吧,”影子說。於是他把他穿着漆皮鞋的腳使勁地踩在學者新影子的手臂上——它躺在他的腳下像一隻小獅子狗。這種作法可能是由於驕傲而起,也可能是因爲他想要把這新影子粘在他的腳上。不過這個伏着的影子是非常安靜的,因爲它想靜聽他們講話。它也想知道,一個影子怎樣可以獲得自由,成爲自己的主人。

“您知道住在那對面房間裏的人是誰嗎?”影子問。“那是一切生物中最可愛的一個人;那是詩神!我在那兒住了三個星期。這使人好像在那兒住了一千年、讀了世界上所有的詩和文章似的。我敢說這句話,而且這是真話,我看到了一切,我知道了一切!”

“詩神!”學者大叫一聲。“是的,是的!她常常作爲一個隱士,住在大城市裏面。詩神!是的,我親眼看到過她一剎那,不過我的眼皮那時被睡蟲壓得沉重;她站在陽臺上,發出—道很像北極光的光。請告訴我吧!請告訴我吧!你那時是立在陽臺上的。你走進那個門裏去,於是——”

“於是我就走進了前房,”影子說,“那時您坐在對面,老是朝着這個前房裏瞧。那兒沒有點燈,只有一種模糊的光。不過裏面卻有一整排廳堂和房間,門都是一個接着一個地開着的;房裏都點着燈。要不是我直接走進去,到那個姑娘的身旁,我簡直要被這強烈的光照死了。不過我是很冷靜的,我靜靜地等着——這正是一個人所應取的態度。”

“你看到了什麼呢?”這位學者問。

“我看到了一切,我將全部告訴您。不過——這並不是我的自高自大——作爲一個自由人,加上我所有的學問,且不說我高尚的地位和優越的條件,——我希望您把我稱做‘您’。”

“請原諒!”學者說,“這是一個老習慣,很不容易去掉。——您是絕對正確的,我一定記住。不過現在請您把您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訴我吧。”

“一切!”影子說,“因爲我看到了一切,同時我知道一切。”

“那個內房裏的一切是個什麼樣兒的呢?”學者問。“是像在一個空氣新鮮的山林裏嗎?是像在一個神廟裏嗎?那些房間是像一個人站在高山上看到的滿天星斗的高空嗎?”

“那兒一切都有,”影子說,“我沒有完全走進裏面去,只是站在陰暗的前房裏,不過我在那兒的地位站得非常好。我看到一切,我知道一切。我曾經到前房詩之宮裏去過。”

“不過您到底看到了什麼呢?在那些大廳裏面是不是有遠古的神祗走過?是不是有古代的英雄在那兒比武?是不是有美麗的孩子們在那兒嬉戲,在那兒講他們所做過的夢?”

“我告訴您,我到那兒去過,因此您懂得我在那兒看到了我所能看到的一切!如果您到那兒去過,您不會成爲另外一個人;但是我卻成了一個人了,同時我還學到了理解我內在的天性,我的本質和我與詩的關係。是的,當我以前和您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曾想到過這些東西。不過您知道,在太陽上升或落下去的時候,我就變得分外地高大。在月光裏面,我看起來比您更真實。那時我不認識我內在的本質;我只有到了那個前房裏才認出來。我變成一個人了!

“我完全成形了。您已經不再在那些溫暖的國度裏。作爲一個人,我就覺得以原來的形態出現是羞恥的:我需要皮鞋、衣服和一個具體的人所應當有的各種修飾,——我自己藏起來;是的,我把這都告訴您了——請您不要把它寫進任何書裏去。我跑到賣糕餅女人的裙子下面去,在那裏面藏起來。這個女人一點也不知道她藏着一件多麼大的東西。起初我只有在晚上才走出來,我在街上的月光下面走來走去。我在牆上伸得很長,這使得我背上發癢,怪舒服的啦!我跑上跑下,我通過最高的窗子向客廳裏面望去;我通過屋頂向誰也望不見的地方望去;我看到誰也沒有見過和誰也不應該見到的東西。整個地說來,這是一個卑鄙骯髒的世界!要不是大家認爲做一個人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我決不願意做一個人。

“我看到一些在男人、女人、父母和‘親愛無比的’孩子們中間發生的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我看到誰也不知道、但是大家卻非常想知道的事情——他們的鄰居做的壞事。如果我把這些事情寫出來在報紙上發表的話,那麼看的人可就多了!但是我只直接寫給一些有關的人看,因此我到哪個城市,哪個城市就起了一陣恐怖。人們那麼害怕我,結果他們都變得非常喜歡我。教授推選我爲教授;裁縫送給我新衣服穿,我什麼也不缺少。造幣廠長爲我造錢;女人們說我長得漂亮!——這麼一來,我就成爲現在這樣的一個人了。咳,現在我要告別了。這是我的名片;我住在有太陽的那一邊。下雨的時候我總在家裏。”

影子告別了。

“這真是稀奇,”學者說。

許多歲月過去了。影子又來拜訪。

“您好嗎?”他問。

“哎呀!”學者說,“我正在寫關於真、關於善、關於美的文章。但是誰也不願意聽這類的事兒;我簡直有些失望,因爲這使我難過。”

“但是我卻不這樣,”影子說。“我正長得心寬體胖——一個人應該這樣才成。你不瞭解這個世界,因此你快要病了。你應該去旅行一下。這個夏天我將要到外面去跑跑;你也來嗎?我倒很希望有一位旅伴呢。您願不願作爲我的影子,跟我一道來?有您在一起,對我說來將是一樁很大的愉快。我願意擔負您的一切旅行費用。”

“這未免有點太過分了,”學者說。

“這要看您對這個問題取一種什麼態度,”影子回答說,“旅行一次會對您有很大的好處。如果您願意做我的影子,那麼您將得到一切旅行的利益,而卻沒有旅行的負擔。”

“這未免有點太那個了!”學者說。

“世事就是如此呀!”影子說,“而且將來也會是如此!”

於是影子就走了。

這位學者並不完全是很舒服的。憂愁和顧慮緊跟着他。他所談的真、善、美對於大多數的人說來,正如玫瑰花之對於一頭母牛一樣,引不起興趣。——最後他病了。

“你看起來真像一個影子,”大家對他說。他想到這句話時,身上就冷了半截。

“您應該到一個溫泉去療養!”影子來拜訪他的時候說。“再沒有別的辦法。看在我們老交情的分上,我可以把您帶去。我來付出一切旅行的費用,您可以把這次旅行描寫一番,同時也可以使我在路上消消遣。我要到一個溫泉去住住。我的鬍子長得不正常,而這是一種病態。但是我必須有鬍子,現在請您放聰明一些,接受我的提議吧:我們可以作爲好朋友去旅行一番。”

這麼着,他們就去旅行了。影子現在成爲主人了,而主人卻成了影子。他們一起坐着車子,一起騎着馬,一起並肩走着路;他們彼此有時在前,有時在後,完全依太陽的位置而定。影子總是很當心地要顯出主人的身份。這位學者卻沒有想到這一點,因爲他有一顆很善良的心,而且是一個特別溫和和友愛的人。因此有一天主人對影子說:

“我們現在成爲旅伴了——這一點也不用懷疑;同時我們也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我們結拜爲兄弟好不好?這樣我們就可以變得更親密些。”

“您說得對!”影子說——他現在事實上是主人,“您這句話非常直率,而且用意很好。我現在也要以誠相見,想什麼就說什麼。您是一個有學問的人;我想您知道得很清楚,人性是多麼古怪。有些人不能摸一下灰紙——他們一看到灰紙就討厭。有些人看到一個人用釘子在玻璃窗上劃一下就全身發抖。我聽到您把我稱爲‘你’,也有同樣的感覺。像我跟您當初的關係一樣,我覺得好像我是被睬到地上。您要知道,這是一種感覺,並不是自高自大的問題。我不能讓您對我說‘你’,但是我倒很願意把您稱爲‘你’呢。這樣我們就兩不吃虧了。”

從這時起,影子就把他從前的主人稱爲“你”。

“這未免有點太過火了,”後者想,“我得喊‘您’,而他卻把我稱爲‘你’。”但是他也只好忍受了。

他們來到一個溫泉。這兒住着許多外國人;他們之中有一位美麗的公主。她得了一種病,那就是她的眼睛看東西非常銳利——這可以使人感到極端地不安。

她馬上就注意到,新來的這位人物跟其他的人不同。

“大家都說他到這兒來爲的是要使他的鬍子生長。不過我卻能看出真正的原由——他不能投射出一個影子來。” 她有些好奇,因此她馬上就在散步場上跟這位陌生的紳士聊起天來。作爲一個公主,她沒有什麼客氣的必要,因此她就直截了當地對他說:

“你的毛病就是不能投射出影子。”

“公主殿下的身體現在好多了,”影子說,“我知道您的毛病是:您看事情過於尖銳。不過這毛病已經沒有了,您已經治好了。我恰恰有一個相當不平常的影子!您沒有看到老跟我在一起的這個人麼?別的人都有一個普通的影子,但是我卻不喜歡普通的東西。有人喜歡把比自己衣服質料還要好的料子給僕人做制服穿;同樣,我要讓我的影子打扮得像一個獨立的人。您看我還讓他有一個自己的影子。這筆費用可是不小,但是我喜歡與衆不同一點。”

“怎麼!”公主想。“我的病已經真正治好了嗎?這是世界上一個最好的溫泉。它的水現在有一種奇異的力量。不過我現在還不打算離開這裏,因爲這地方開始使我很感興趣。這個陌生人非常逗我的喜愛。我只希望他的鬍鬚不要長起來,因爲如果他長好了的話,那麼他就要走了。”

這天晚上公主和影子在一個寬廣的大廳裏跳舞。她的體態輕盈,但是他的身體更輕。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一個跳舞的人。她告訴他,她是從哪一個國家來的,而他恰恰知道這個國家——他到那兒去過,但是那時她已經離開了。他曾經從窗口向她宮殿的內部看過——上上下下地看過。他看到了這,也看到了那。因此他可以回答公主的問題,同時暗示一些事情——這使得她非常驚奇。他一定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了!因此她對於他的知識的淵博起了無限的敬意。當她再次和他跳舞的時候,她不禁對他發生了愛情。影子特別注意到了這一點,因爲她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她跟他又跳了一次舞。她幾乎把心中的話說出來了,不過她是一個很懂得分寸的人:她想到了她的國家。她的王國和她將要統治的那些人民。

“他是一個聰明人,”她對自己說。“這是很好的;而且他跳舞也很出色——這也是很好的。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學問是不是根底很深?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必須把他考察一下才是。”

於是她馬上問了他一個非常困難、連她自己也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影子做了一個鬼臉。

“你回答不了,”公主說。

“我小時候就知道了,”影子說,“而且我相信,連站在門那兒的我的影子都能回答得出來。”

“你的影子!”公主叫了一聲,“那倒真是了不起。”

“我並不是肯定地說他能回答,”影子說,“不過我相信他能夠回答。這許多年來,他一直跟着我,聽我談話。不過請殿下原諒,我要提醒您注意,他認爲自己是一個人,而且以此自豪;所以如果您要使他的心情好、使他能正確地回答問題,那末您得把他當做一個真正的人來看待。”

“我可以這樣辦,”公主說。


於是她走到那位站在門旁的學者身邊去。她跟他談到太陽和月亮,談到人類的內心和外表;這位學者回答得既聰明,又正確。

“有這樣一個聰明的影子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她想。“如果我把他選做我的丈夫的話,那對於我的國家和人民一定是一樁莫大的幸事。——我要這樣辦!”

於是他們——公主和影子——馬上就達到了一個諒解。不過在她沒有回到自己的王國去以前,誰也不能知道這件事情。

“誰也不會知道——即使我的影子也不會知道的,”影子說。他說這句話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們一起回到公主在家時所統治的那個國家裏去。

“請聽着,我的好朋友,”影子對學者說。“現在一個人所能希望得到的幸運和權力,我都有了。我現在也要爲你做點特別的事情。你將永遠跟我一起住在我的宮殿裏,跟我一起乘坐我的皇家御車,而且每年還能領十萬塊錢的俸祿。不過你得讓大家把你叫做影子,同時永遠不准你說你曾經是一個人。一年一度,當我坐在陽臺上太陽光裏讓大家看我的時候②,你得像一個影子的樣兒,乖乖地躺在我的腳下。我可以告訴你,我快要跟公主結婚了;婚禮就在今天晚上舉行。”

“哎,這未免做得太過火了!”學者說。“我不能接受,我決不幹這類的事兒。這簡直是欺騙公主和全國的人民。我要把一切事情講出來——我是人,你是影子,你不過打扮得像一個人一樣罷了!”

“決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話!”影子說。“請你放聰明一點吧,否則我就要喊警衛來了!”

“我將直接去告訴公主!”學者說。

“但是我會比你先去,”影子說;“你將走進監牢。”

事實上,結果也就是如此,因爲警衛知道他要跟公主結婚,所以就服從了他的指揮。

“你在發抖,”當影子走進房裏去的時候,公主說。“出了什麼事情嗎?我們快要結婚,你今晚不能生病呀!”

“我遇見世上一件最駭人聽聞的事情!”影子說。“請想想吧!——當然,一個可憐的影子的頭腦是經不起擡舉的——請想想吧!我的影子瘋了:他幻想他變成了一個人;他以爲——請想想吧——他以爲我是他的影子!”

“這真可怕!”公主說。“我想他已經被關起來了吧?”

“當然啦。我恐怕他永遠也恢復不了理智了。”

“可憐的影子!”公主說,“他真是不幸。把他從他渺小的生命中解脫出來,我想也算是一樁善行吧。當我把這事情仔細思量一番以後,我覺得把他不聲不響處置掉是必要的。”

“這當然未免有點過火,因爲他一直是一個很忠實的僕人,”影子說,同時假裝嘆了一口氣。

“你真是一個品質高貴的人,”公主說,在他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天晚上,整個城市大放光明;禮炮在一齊放射——轟轟!兵士們都在舉槍致敬。這是舉行婚禮!公主和影子在陽臺上向百姓露面,再次接受羣衆的歡呼。

那位學者對於這個盛大的慶祝一點也沒有聽到,因爲他已經被處決了。

①在歐洲,特別是在民間,人門常常在身邊帶些小玩意兒,迷信地認爲它們可以帶來好運。

②在歐洲,根據封建時代遺留下來的慣例,國王和王后,或者公主和駙馬,在每年國慶節日的時候,走到陽臺上來,向外面歡呼的民衆答禮。

安徒生童話影子的故事點評

這個故事本身就是“冷酷”的,冷酷得使人毛骨悚然。但是細細想來,現實完全提供了這種可能。那位學者即所謂知識分子,在童話中被自己的影子所劫持,而成爲犧牲品。但如果說他完全無辜,那是值得商榷的。首先始作俑者是他,因爲他爲了滿足自己的慾望,唆使影子闖入人家的私人空間,現代法學告訴我們,犯罪就是從侵犯人家的隱私開始的。而窺視欲一旦開始,一發而不可收。影子不能自制,從而脫離了主人的掌控。其次,學者論述的真善美沒有人要聽,是因爲這個世界太醜陋了。學者鼓吹真善美神聖化,道德化,恰恰忽視了真善美對應的假惡醜的存在,單靠道德,不靠制度的制約,道德自律是靠不住的。學者應該及時研究社會出現的新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新方法。失去了受衆的學者,他的研究究竟有多大的價值,值得懷疑。再次,爲了報答影子爲他提供的免費療養的贊助,他甘心情願把影子作爲主人,他甘心情願把影子作爲主人,自己反而成爲影子。雖說他有一顆善良的心,但我們知道善良有時是無能、懦弱的別名。學者的這種服從,更助長了影子詭計的得逞。到最後,他忍無可忍,想站出來揭發影子欺騙國家、欺騙公主的全部罪行,可是由於他長期喪失原則,已經沒有人相信他。公主則相信他瘋了,認爲下層人士犯上時,悄悄幹掉會是上策。沒有人知道他是冤枉的。很顯然學者的死亡和影子陰謀的得逞,是一系列事件演變的必然結局。這說明人是容易異化的。我們應該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這樣一個影子?或者,人生就是影子謀害主人的過程?

從著名哲理童話《影子》中,我們可以看到善良、天真、仁愛的安徒生觀察生活目光是如何的銳利。

《影子》在寫作上,讓我們想起現代派大師卡夫卡的作品,因爲它是童話,所以不太爲人注意。而現在小說發展到與魔幻結合。我們回過頭來看《影子》,這其中荒誕與魔幻結合得如此巧妙。童話到了安徒生手上,那可以說既熱鬧又有門道。所以說,安徒生的童話,不僅僅是小孩的專利,大人們又何嘗不感到回味無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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