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多“生氣”，媽媽少“生氣”

（模特：小七 攝影：Alley 圖片版權所有）

小七和媽媽，幾乎三天兩頭要上演“相愛相殺”的戲碼。

相愛的情景都是相似的，相殺的場面也大同小異。
小七5歲那年，因做錯什麼事情我吼了她，結果她不但不停反而嚎啕大哭，並且分貝越來越高。
她一邊哭一邊說：你對我越兇我就越哭。我也回敬：你越哭媽媽越生氣，越要說！她繼續重複（小孩子好像很喜歡重複）：你越兇我就越哭！然後我們兩個人就這麼一來一去，一個越兇，一個越哭……（現在想想也是醉了）
隨後我把她關進廁所，任由她繼續嚎啕，並且告訴她：什麼時候你想通了，哭夠了，就敲門讓我放你出來。
結果這個犟脾氣孩子居然不依不饒，隔着廁所門越哭越烈，隨後開始劇烈咳嗽，乾嘔。我忍不住開門，她看見我，馬上略停頓了一下，氣喘吁吁。我問她：你哭夠了嗎？結果這“熊”孩子一口清脆的聲音：你再兇我還會再哭！
這惡性循環何時休啊。
還是我先冷靜下來，提了把小凳子坐下，讓她過來。我對小七說：我們先抱抱好嗎？沒想到這孩子立刻眼淚水又下來了，一邊哭一邊點頭，隨後就撲進我懷裏，腦袋在我衣服上蹭來蹭去，接着小聲說：媽媽，你不兇我就不哭……
媽媽爲什麼要兇？我問她，是不是因爲你做錯事？她點點頭。那寶寶做錯事，媽媽可以生氣嗎？她繼續點點頭：做錯事我也難過，但媽媽一罵我就害怕，我一害怕我就想哭。
那一句話在當時讓我醍醐灌頂。
5歲的孩子，講話很實誠，會坦率地說，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可如果有天她15歲了，她還會不會這樣實誠地告訴我，爲什麼自己要哭，爲什麼會難過，還會不會這樣和我說內心的真實感受？
細思極恐。這話是不是很熟悉？當我們自己很生氣的時候，當我們工作上受了批評，或者學業碰到瓶頸無法突破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有這樣的感悟——我也不想生氣，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每次發火就告訴自己要“心平氣和”，但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現在卻要求一個年齡還在個位數的孩子學會——知錯就改，不哭不鬧。看見媽媽生氣就閉嘴。媽媽說不哭，馬上就不哭。這怎麼可能？

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變成上面的理想狀態，作爲父母，你反而應該擔憂了。
你要擔心她是不是開始敷衍你了，哪怕按時完成作業，但是內心卻已經在不自覺地疏離你了。
你要擔心她這麼小就會控制情緒，那麼多火氣和憂傷，不是壓在自己的小身體裏就是去別處不正常發泄了？
你更要擔心，她是不是會戴着一種看不見的面具來面對你了？面具之上是一個“完美”的孩子，面具之下，是否眼淚橫流？
記得小時候，我們也有類似的童年。我們只要一哭，父母就說：再哭我就打你！我們只要辯解，父母就說：還頂嘴！我們只要有點委屈，父母就說：這副腔調是要給誰看？
然後，在前往青春的道路上，我們的心扉漸漸不再對家裏打開，到了青春期，門完全關閉，而爸媽卻開始質疑我們：怎麼和你好好說話都不吭聲呢，有什麼事情爲什麼不和爸媽說呢？
這是我們一貫以爲再正常不過的兩代親子關係。很多父母夢想和孩子做朋友，結果卻相處成了“相殺相愛”的“戀人”關係。
我們和孩子，爲什麼不可以做簡簡單單的朋友呢？

今年暑假，幼升一前夕。媽媽：要讀書了，你現在零基礎，媽媽有2個方案你要不要聽？小七：嗯。媽媽：第一個方案，你開開心心想學就學，但如果成績不好媽媽會很生氣。第二個方案，你要勤奮刻苦，努力學習，而且學習的過程中肯定有難題和難關，你會很生氣，甚至會哭。你選哪個？小七：呃……媽媽：我說明下，如果遇見難題你有點害怕，或者因爲做不出就很憤怒，你可以哭一會，或者發個脾氣，媽媽不罵你。小七：可以嗎？媽媽：當然。
然後，就出現了以下常見場景——小七（埋頭做計時算術題）：媽媽現在幾分鐘了？媽：剛過三分鐘。小七“啊”了一聲，右手繼續算題，但左手握成拳頭開始擊打桌子，很響。嘭嘭嘭打了好幾下。小七媽沒吭聲。倒是小七爸路過說：小七你幹嘛呢？她敲打了差不多了，繼續抓緊做完。（後來她說當時覺得很着急，有點難過，所以敲打桌子發泄。不過小七媽也和她說了，這在家可以，在學校裏萬萬不可，會影響其他同學）。
媽媽畫外音：要是以前，我估計要吼：好好做作業，拍什麼桌子，發什麼脾氣，你再拍一下看看，你要氣死我是嗎？後果：孩子題目不肯做了，媽媽繼續吼，孩子以嚎啕回敬，雞飛狗跳。
小七爸剛打開一本注音童話書，小七唸了頭兩個字，第三個就卡住了，雖然爸爸在旁邊不斷提示發音，小七還是出現了哭腔……因爲有約定，小七媽淡定地坐到孩子旁邊，說：是不是很想哭？小七哭喪着臉點頭。小七媽說：那就哭吧。小七還真聽話，開始嚎啕。倒是爸爸忍不住，上去哄：乖，別哭啦……沒想到這孩子突然一拳揮開她爸欲安撫的手，憤怒地說：你們都不要說話，好不好！她繼續哭，我們假裝幹其他的（如今，我們己經可以真的幹別的事情了），過了一會，斜眼看見她自己漸漸收住了眼淚，用手指着書上的字，吸下最後一條鼻涕，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問她爸：這字念……
媽媽畫外音：要是以前，我大概要吼：哭什麼哭，這點小困難就要哭，以後更難的怎麼辦？不許哭！給我讀下去！後果：直接越哭越響亮，剩下的時間，書不用唸了，媽媽氣管炎爆發，娃厭學情緒UP。
如今開學一個多月了，小七還是會和我“無理取鬧”，但我知道這是孩子樂意把情緒表達出來的一種方式。

我也會非常珍惜和維護，甚至夢想這樣的表達可以維持到她16歲，乃至26歲……也許此刻是哭鬧，到了16歲會變成憂傷傾訴，26歲可以親密交談，哪怕伴隨一點分歧……即便未來，當她有一天無論愛上什麼樣的人，都願意來問我，怎麼辦？無論在外面受了任何委屈，都會想到找我哭一會。

在媽媽這裏，她可以放肆生氣，因爲，媽媽不會隨便生氣。

允許孩子生氣並鼓勵生氣，不只是爲了排解孩子內心的憂傷和抑鬱，也爲了讓我們能夠逐漸成長爲優雅的母親。